现代作家里面,我最喜欢汪曾祺。
最早接触到的汪曾祺作品,应该是中学课文《端午的鸭蛋》,但是那个时候要背诵,很扎心,并没有什么闲工夫咀嚼(也是因为水平不够,那时我连汪曾祺这个作家的名字都需要翻字典),现在再来读,这篇文章字里行间都有意思,比如“我对异乡人称道高邮鸭蛋,是不大高兴的,好像我们那穷地方就出鸭蛋似的!”
笑出猪叫!
有一段时间,微博上面火过汪曾祺语录,其中一段很是“惊世骇俗”,是截取他笔下的《人间草木》——
“栀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掸都掸不开,于是为文雅人不取,以为品格不高,栀子花说:去你妈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
——《人间草木·夏天》
当时看到这段话,我就已经“确认了眼神”,下去搜集他的其他作品来看。
然后发现,他不仅巧舌如簧、怼人有一套,还是个资深吃货。
但凡说到吃,他都头头是道。
首先,汪曾祺对吃有着自己的独到看法,他觉得做人呢,就是要吃得开开心的——
“一个人口味要宽一点、杂一点,南甜北咸东辣西酸都去尝尝,”
《宋朝人的吃喝——四方食事》
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因为汪曾祺师从沈从文,所以他的散文里面会经常提到湖南的美食,比如腊肉,
“通常的腊肉是条状,切片不成形,这盘腊肉却是切成颇大的整齐的方片,而且蒸得极烂,我没有想到腊肉能蒸得这样烂,真是难得。”
——《宋朝人的吃喝·肉食者不鄙》
蒸腊肉,我们老家也有,超级下饭
他也为天上地下啥都吃的广东人鸣不平,
“有些东西,自己尽可不吃,但不要反对旁人吃。不要以为自己不吃的东西,谁吃就是岂有此理。比如广东人吃蛇,吃龙虱;傣族人爱吃苦肠,苦肠就是牛肠里面没有完全消化的粪汁,蘸肉吃。这在广东人、傣族人看来,是没有什么奇怪的。他们爱吃,你管得着吗?”
——《宋朝人的吃喝·肉食者不鄙》
以后谁要是为香菜、芹菜之类的吵起来,你大可以扔他一脸《汪曾祺作品集》。
即便他吃遍四方,但是也有一些东西,是他也不敢尝试的,比如炒肉芽——腐肉所生之蛆。
还有一些地方美食,连他也“招架不了”,比如贵州的鱼腥草。
当时读到这里我莫名骄傲,因为鱼腥草我不仅可以招架,还爱得不行。
几乎每一篇小说或者散文里面,汪曾祺都会提到吃,感觉他本人就已经是“舌尖上的中国”了。
在吃方面,汪曾祺是个大家,但对于同为千古吃货的苏东坡,他并没有惺惺相惜,
“苏东坡是个有名的馋人,但他爱吃的好像只是猪肉,他称赞黄州好猪肉,但还是富者不解吃,贫者不解煮。他爱吃猪头,也不过是煮得稀烂,最后浇一勺杏酪——杏酪想必是酸里咕叽的,可以解腻。”
——《宋朝人的吃喝·肉食者不鄙》
颇有些“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的感觉。
他的散文文风跳脱不羁,专治矫情,
“野菜多半带一点苦味,凡苦味菜,皆可清火。但是更重要的是吃个新鲜。有诗人说:这是吃春天,这话说得有点做作,但也还说得过去。”
——《宋朝人的吃喝》
偶尔也会秉持着吃货专业精神,对于名著中的情节进行考证,
汪曾祺认为,“鲤鱼要吃三斤左右的,价也最贵”。《水浒传·吴学究说三阮撞筹》中吴用说“他在一个大财主家做门馆教学,今来要对付十数尾金色鲤鱼,要重十四五斤的”。汪曾祺挑剔地表示,鲤鱼大到十四五斤,不好吃了,并犀利指出“写《水浒》的施耐庵、罗贯中对吃鲤鱼外行。”
红烧鲤鱼,大晚上的看得我好饿别看汪曾祺成日里天南海北地跑,吃遍华夏大陆,其实他对于居家饭菜,也是很有研究的,
“家常酒菜,一要有点新意,二要省钱,三要省事,偶有客来,酒渴思饮。主人卷袖下厨,一面切葱姜,调作料,一面仍可陪客人聊天,显得从容不迫,若无其事,方有意思。”
——《宋朝人的吃喝·四方食事》
初读汪曾祺,只觉得有趣,读得多了,觉得字里行间都是赤子之心,他眼里的所有事物,都有着最朴实生动的样子。
比起小说家,汪曾祺更像一个风俗画家。
他的笔下,有“香得痛痛快快”的栀子花,也有“若无其事”的家常饭,当然也有我读过了但是记不得出处的其他好吃的好玩的。
从他描述的种种美食跟琐碎地方风貌,我能看出来一个纯粹吃货的可爱之处。
就如同沈从文一直是那个边城的多情少年,汪曾祺似乎从来就是那个欢欢喜喜挂着“鸭蛋络子”的顽童,就算在耄耋之年,也会饶有兴致地将吃完的蛋壳洗净,晚上捉了萤火虫放进去,萤火虫在里面一闪一闪地亮,拍手笑,“好看极了!”。
最后,安利汪曾祺作品给你们咯,他的《人间草木》、《人间有味》还有《宋朝人的吃喝》都是短篇散文,适合上下班路上在轻轨上看,十几分钟到半小时的阅读时间,一天的好心情就有了。
小声比比:
今天加班了!有小情绪!回来遇上邻居养的狗正想在我们门前拉屎,就是那个惯犯!(我以前写过,传送门在这里)
那狗又被我撞见了,我还没赶它呢,它反倒一通狂吠,还想要扑上来,吓得我停在楼梯转角不敢上去,气哭!
大声炫耀:
我家客厅有两只猫,一只是小花猫,一只还是小花猫。
66和三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