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自陈湘源年版《巴陵戏史稿》（《岳阳文史》25辑）
陈湘源改编整理《巴陵戏传统剧本选》（《岳阳文史》29辑）
《巴陵戏传统剧本选·后记》代前言
剧本，既是一剧之本，也是一个剧种的艺术之本。各个地方大戏剧种保留的传统剧本中，皆承载着该剧种的语言、声腔、表演乃至该地区的民俗风情等大量信息，是研究一个剧种形成、发展的重要资料，更是服务社会的重要资源。
巴陵戏形成、流行于岳阳市及其周边地区已有近年历史，历代班社、艺人根据湘东北人民群众的需求，创作了大量的传统剧目，且在长期的演出活动中，不断修改加工完善，逐步形成了各具所长的特色。如此选本的第一个戏《水擒庞德》，是皮黄剧种的“通江戏”（即普遍都有的剧目），但巴陵戏从剧本到声腔都有自己的特点。又如《黄鹤楼》周瑜上场的唱段，京剧等剧种都只有四句简单的唱词，而清末民初巴陵戏小生名宿许升云将其拓展成32句成套板式的长段唱腔，概述赤壁之战的故事，以展现周瑜风流倜傥，年轻自负的性格。
据陈湘源先生《巴陵戏传统剧目总表》按连台戏、整本戏、半本戏与小戏分类统计，有个。若按散折计算，则有近出。遗憾的是直至年，正式出版的改编整理传统剧本只有《九子鞭》《夜梦冠带》《打差算粮》《张飞滚鼓》《薛刚反唐》《天官赐福》《审刺客》《贵妃醉酒》8个。这与拥有多个传统剧目的巴陵戏极不相称。
为了较多地保存巴陵戏优秀的文学剧本，我们特地邀请岳阳文史、戏曲专家陈湘源先生，从他多年整理、改编、移植的40多个演出剧本中遴选了21个，以供研究和演出之需。这些戏，绝大多数为传统剧目，是20世纪80年代巴陵戏剧团分队演出时为丰富上演剧目的产物。这次编辑出版，又请陈先生进行了整理规范，并在每个剧本前面增写了“剧目简介”，内容涵盖剧目名称、别名、声腔、艺术特色、口述与记录者、改编整理者等相关情况。部分剧本还标明剧本来源、应工行当、演出排场，既保留“江湖班”角色分配的印记，也为恢复排演和研究提供参考。
本书是我们继编辑出版陈湘源先生编著的《巴陵戏史稿》后，为我市入选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巴陵戏传承保护所做的一件实事，填补了巴陵戏传统剧本集出版的一项空白，同时也是向创造和传承发展璀璨戏曲艺术的巴陵戏前贤及所有巴陵戏人的一部致敬之作。囿于编者学识水平，如有错讹敬请方家指正。
选自岳阳市政协文教卫体和文史委员会年《岳阳文史》29辑
九子鞭单行本书影尹素兰摄
九子鞭
整理改编：李筱凤?陈芜?刘立炎
校订规范：陈湘源
剧情简介：《九子鞭》又名《海舟过关》。明代嘉庆年间，江南水患，权奸刘瑾奉旨放赈，吞没灾款。文彦伯直言弹劾，反遭陷下狱，祸及满门。江湖艺人海舟见义勇为，与文彦伯之妻花氏兄妹相称，以演唱九子鞭为掩护，哄过亲守海道关的刘瑾，保护花氏母子逃出虎口。
注：剧本中插排彩色照片皆由杨一九拍摄。
时间：明代嘉庆年间?????地点：北京
人物：海舟（三花）?张祥（老生）?刘瑾（大花）?贾桂（四七郎）
花氏（正旦）?王仁（二目头）?校尉甲?校尉乙?报子
年朱岳福饰海舟
第一场?觅海
???［京城街头。幕内海舟正在唱“九子鞭”。
（合唱）穷莫欺来富莫夸，富贵哪有长久家。
????有朝遍地生青草，管叫铁树也开花。
????莲呀莲花闹，闹呀闹莲花，闹呀么闹莲花哟……
???［幕内忽闻道锣声、吆喝声：“刘公公驾到，让道让道！”嘈杂声一片，海舟气呼呼地跑上。
陈湘源饰海舟彩色照片皆杨一九摄
海?舟?（唱［南路倒板］）吆喝一声散了群。
????（夹白）背他娘的时，遭他娘的愠，偏偏遇着丧门星，一场生意被闯散，嗨！
????（唱［平板］）害得我收钱冇收得赢，冇收赢。
????刘瑾呀，我骂你这个骚鸡奴！（惊左右望介）你窜魂倒庙，偏偏窜到这条街上来，把我的一场生意打散了，害得我一个钱也没有收到。（望介）咦，他平日都是五鼓上朝，今日怎么正午也上朝去了？唉！他上朝还有甚么好事，不是害文就是害武，可怜文天官，乃是一位正人君子，不知身犯何罪，如今也被打入天牢。可恨那个泥巴扮的皇帝，饱食终日，无??????所事事，黑白不分，是非不明，真是豺狼当道，屈煞忠良也。
???（唱［平板二流］）
世间多少不平事，善者却被恶者磨。
恨我手无三尺剑，难学要离与荆轲。
我本混迹江湖客，纵有屠龙唤奈何。
离骚满腹无排遣，唯借鞭杆一曲歌。
东街不走西街过……
张?祥?（内白）海舟！
海?舟?（唱）是谁呼唤走如梭。
???［张祥匆匆上。
张?祥?海舟，你怎么一个人在此徘徊，生意好吗？
海?舟?生意好？一个钱也没有收到。
张?祥?这是为何？
海?舟?碰到丧门星，不死一把筋！
张?祥?哪个丧门星？
海?舟?还不是那个残害忠良的刘瑾！
张?祥?啊！你怎么骂起他来了，刘公公不是很喜欢你的吗？
海?舟?哧！他喜欢我什么，他高兴了，就叫我进府唱一套九子鞭，他一反脸，恐怕连他的爷老子也不认得了。刚才我在这里唱九子鞭，正要收钱，他忽然鸣锣开道而来，把我的人群都闯散了，害得我一个钱也没有收到！
张?祥?刘瑾打道往哪里去了？
海?舟?他上朝去了。
张?祥?啊！上朝……
???［张祥转身便走，被海舟拦住。
海?舟?老院哥，你慢走！
张?祥?我有急事，你快放手。
海?舟?唉！（又拦）老院哥，常言道“从容行好事”，我还有话问你。
张?祥?（无奈何地）你有甚么话快讲吧！
海?舟?老院哥，我想文大人世代忠良，如今身犯何罪，被打入天牢？
张?祥?这……此事关系重大，何敢乱说！
海?舟?哎！老院哥，你还不知道我海舟的为人，我一生喜的是忠良，恨的是那班祸国殃民的奸贼！
张?祥?咦！（急止其口）此地言话不便。
海?舟?随我转过背街！
???海舟引张祥“圆场”。
海?舟?此地四下无人，你只管讲来！
张?祥?哎！海舟呀！（唱［平板二流］转［垛子］）
提起此事令人恨。来来来原由说你听。
只为江南遭水患，河堤缺口民不聊生。
庄稼田园遭淹没，妻离子散好伤心。
刘瑾奉旨去放赈，他吞瞒灾款害黎民。
我家大人闻此信，直言谏奏骂奸臣。
谁知反遭贼暗算，忠良却被收监门。
奸贼二次巧奏本，他道是，我家大人身坐监牢辱骂朝廷。
今日他又上朝去，怕只怕文府的一家大小要斩草除根。
陈湘源饰海舟熊岳刚饰张祥
海?舟?（唱［平板二流］）难道说，无有一人上殿保本？
张?祥?（接唱）文武官员都怕惹火烧身。
海?舟?（接唱）如今夫人在何处？
张?祥?（接唱）正在府中胆战心惊。
海?舟?（接唱）我有意来我有心，我有心。
????（念）老院哥，请放心，海舟虽是卖艺人，
是非曲直分得清。忠良无辜遭不幸，
提起天地也寒心。救得忠良全家命，
蹈汤赴火不顾身。院哥先请回府去，
傍晚我来见夫人。
张?祥?（念）海舟千万莫失信。
海?舟?（念）看我岂是失信人！你就与我走走走。
???［张祥匆匆下。
海?舟?（念）背转身?自思忖，
????（唱［平板二流］）
把何良计救夫人。我好怨来我好恨，
恨的世道太不平。忠良无辜遭诛戮，
奸贼误国反掌权衡。恨我手无三尺铁，
活活急煞卖艺人。
????（念）卖艺人，卖艺人，有事在心不留停。
???????等只等，晚黄昏，定个巧计救夫人。（下）
第二场?杀府
????［时间紧接前场的下午。
????［文府大厅。文夫人上。
花?氏?（唱［南路二流］）我老爷遭贼害叹天无救，一家人好一比浪打孤舟。
?????????????母子们身处在人间地狱，怕只怕早晚间性命难留。
?????刘瑾哪我骂你这奸贼，你害得我一家好苦呀！老院公前去探听风声，怎么还不见回来呀？
????（唱［南路二流］）老院公去探信一去许久，为什么这时候不见回头。
?????????????行不安坐不宁走投无路。
???［公子逗小姐二小孩上。
小?姐?妈妈你看哥哥……
花?氏?（唱［南路二流］）小冤家怎知娘万恨千愁。
????儿呀，为娘心中有事，你兄妹下去玩去，快去吧！
曹依燕饰花氏（中）
???［二小孩下。张祥匆匆上。
张?祥?见过夫人！
花?氏?老院公你回来了。
张?祥?回来了。
花?氏?打听外面风声怎样？
张?祥?打听到刘瑾正午上朝去了。
花?氏?奸贼正午上朝，必定不怀好意。
张?祥?是呀，夫人还需早作准备才是。
花?氏?我如今心慌意乱，有什么良计啊？
张?祥?夫人不必惊慌，少时海舟来了，一定有计。
花?氏?哪个海舟？
张?祥?就是常在我们府中唱九子鞭的那个海舟。
花?氏?唉！如此大事，他一个卖艺之人，何能为力。
???［海舟内喊：“老院哥，老院哥！”张祥迎上。
张?祥?啊！海舟来了，快快进来。夫人，海舟来了。
???［海舟急上，进门。
花?氏?啊。
海?舟?夫人，大事不好！
花?氏?怎么？
海?舟?小人打听得刘瑾已请准本章，派遣王仁，带领五百小刀手即刻前来抄杀你府！夫人你──快打主意。
陈湘源饰海舟曹依燕饰花氏熊岳刚饰张祥
花?氏?哎呀，我事到如今，束手无策，海舟你可有计？
海?舟?这……（惊望）
???［公子小姐吓得哭上。
???［马嘶人吼，王仁率四刀手“过场”下。
海?舟?哎呀夫人啦！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逃出虎口再作道理。
花?氏?这又逃到哪里去？
海?舟?先到我家再说吧！
花?氏?走哪里逃？
张?祥?从后花园。随我来！
陈湘源饰海舟曹依燕饰花氏熊岳刚饰张祥
???［五人“圆场”“亮相”。逃下。
???［王仁率四刀手上。
王?仁?打了进去！两厢搜来！
???［四刀手破门而入，两边下，复抓张祥上。
朱显栋饰王仁熊岳刚饰张祥
王?仁?老院，逆臣的家小何在？
张?祥?早三天就走了。
王?仁?走了？前天还在府内。
张?祥?就是前天走的。
王?仁?昨天还在府内。
张?祥?那是昨天走的。
王?仁?（怒极）今天还在府内！
张?祥?那就是今天走的！
王?仁?（怒拔剑杀张祥）去罢！将文府府门封锁，回复九千岁！
???［众应声，同下。
第三场?乔装
???［时间紧接前场的晚上。
???［海舟家。二幕前。海舟上。
海?舟?（念）四城落锁，挨户搜查。
???????情势危急，赶快设法。
????开门哇！
???［花氏急上。?
花?氏?（惊）哎呀！
海?舟?夫人不必惊慌，是海舟回来了，放速些开门！
???［花氏开门，海舟入内，急关门。
海?舟?夫人，情势不好！
花?氏?怎样？
海?舟?刘瑾派遣王仁，搜杀你府，不见你母子的踪迹，老院被杀府内！
花?氏?哎呀！不好了！
曹依燕饰花氏
????（唱［南路摇板］）天罗地网将我困，上天无路地无门。
?????????????海舟快快搭救我。（跪，海舟扶起）
海?舟?（唱［南路散板］）用手搀起贤夫人。
????夫人不要惊慌，我想京城如此广阔，量他一时也搜不到我这偏僻的茅屋来。只是躲得了今晚难逃明朝哇！
花?氏?海舟哥，我母子的性命就全仗你了。（哭泣）
海?舟?当然当然。这……（思索）有了。夫人我们以兄妹相称，假装一家四口，一同混出关去。
花?氏?这……
海?舟?哦，莫非嫌我出身微贱？
花?氏?海舟哥说出哪里话来，我母子若不是你搭救，早就──（哭泣）
海?舟?好好，那你就莫哭了。
花?氏?我是怕到了关前……
海?舟?有我担待。夫人快去改装。
花?氏?无有破旧衣裳？
海?舟?有，我妻亡故之时，留有两件破旧衣裳，现在床头，夫人快去换来。
花?氏?谢过兄长！（下）
???［海舟出门两边望，下。夫人改装上。
花?氏?（唱［南路二流］）在头上取下了首饰钗环，穿上了破旧衣衫。
?????????????扮作了穷人模样──［哭头］我的老爷呀
海?舟?（上，进门，夹白）她又哭起来了。
花?氏?（唱［南路二流］）花氏叩谢……
海?舟?（接唱）你荒唐，荒唐。
花?氏?兄长，我怎么荒唐？
海?舟?你我既是兄妹，你怎么又称起花氏来了呢？
花?氏?哪叫甚么？
海?舟?到了关前，关官问你，你就说，奴家姓海，名叫翠花！
花?氏?翠花。
海?舟?丈夫早年亡故。
花?氏?（哭）哎呀……
海?舟?又哭什么，这丈夫早年亡故是假说的唦。
花?氏?（点头）记下。
海?舟?母子无依度日，只得随兄长在外流浪。记下了没有？
花?氏?兄长，我方寸已乱，就烦你说了吧！
海?舟?你这是什么话，到了关前，关官问你，就要你回答，倘若我二人口白不对，露了马脚怎么办？
花?氏?好，我记下就是。
海?舟?慢者，我不放心，待我来试试──呔！你是何人？
花?氏?奴家花……
海?舟?花字在下面。
花?氏?（领悟地）奴家翠花。
海?舟?这还差不多。你过关何事？
花?氏?随……（海舟示意）随兄长出关流浪。
海?舟?好的，说得好。（一想）你的丈夫呢？
花?氏?我那苦命的夫么……
海?舟?（旁白）不好，要露底！
花?氏?他被刘瑾老贼害在天牢！
海?舟?（一把抓住夫人）走！
陈湘源饰海舟曹依燕饰花氏
花?氏?哪里去？
海?舟?见刘瑾九千岁去！
花?氏?吓！兄长……
海?舟?你看，照你这样一说，那就是滚汤锅里泡耗鼠子──一个也溜不脱！
花?氏?（哭）哎呀……
海?舟?看你还在那里哭，我的口都讲干了，你一句也没有记下。
花?氏?这下我当真记下了。
海?舟?当真记下了？
花?氏?记下了。
海?舟?夫人啦。
???（唱［南路二流］）此番过关非儿戏，多有凶来少有吉。
丝毫破绽露不得，脸上不要带泪滴。
过得此关天大喜，报仇雪恨自有期。
倘若是此关过不去……随机应变何惧怯。
????天快亮了，夫人快去把公子小姐唤起床来。
花?氏?啊！兄长，他兄妹无有破旧衣衫？
海?舟?这……有，我到卖豆腐的王老伯家去借两件来。
花?氏?兄长快去吧！（下）
???［鸡叫声。海舟出门。
陈湘源饰海舟
海?舟?（念）金鸡三声啼，银河星斗移。
???????巧定出关计，还要去借衣。
???????一心忙似箭，两脚快如飞。（下）
第四场?过关
???［时间：前场的第二天。
???［海道关。
???［内道锣声，内喊“刘公公驾到”。贾贵、二小太监引刘瑾上。刘瑾下轿，正冠入座。
甘学红饰刘瑾
刘?瑾?校尉门进见。
???［四校尉上。
四校尉?（入内）参见千岁。
刘?瑾?免。
四校尉?谢千岁。
???［四校尉分列两边。
刘?瑾?尔等把守关前，可曾查出逆臣家小？
校尉甲?我等奉命把守一夜未睡，出入人等，均已盘查清楚，并无文氏家小。
刘?瑾?哦，尔等把关辛苦了，咱家自然有赏。今天咱家要自在此守关，尔等要多加小心，凡出关者均要有咱家的路引执据，就是尔等的亲生爹娘也是如此，若私放一人者定斩不饶！去罢。（校尉下）不识时务的文彦伯，胆敢与咱家作对，今天拿住儿的家小，我要连根诛之！正是：
????（念）四城撒下天罗网，斩草除根决不留。
???［刘瑾打呵欠，欲睡，二太监急扶，众同下。
???［二幕闭。海舟率花氏母子上，示意一同溜过关去。
四校尉?（内）呔！何人闯关，看刀！
???［四校尉上“反场”，逼视海舟等。
海?舟?慢者，是我。
校尉甲?海舟，因何闯关？
海?舟?哎呀，将爷们不要误会，我焉敢闯关，我是见你们不在这里，特地进来找你们的。
陈湘源饰海舟何其坚饰校卫甲（右）年演出
校尉甲?找我们何事？
海?舟?还有别的，只因城内生意冷淡，日食难度，只得带领我一家四口，出关去求乞。
校尉甲?她是你什么人？
海?舟?她是我的妹子，这是我的外甥，这是我的外甥女。
校尉甲?叫她近前，待我盘问。
海?舟?不消费神，人人皆知，个个都晓。她是我的妹妹，我是她的哥哥，我叫海舟，她叫翠花，我今年三十二岁，她今年二十九岁，娘家姓海，婆家姓张，不幸妹丈亡故，留下一儿一女，男名狗儿，今年十岁，女名兰儿，今年八岁，母子无依度日，只得随我在外流浪。将爷不信，要问再问吧。
校尉甲?呸！你一个人叽哩哇啦都讲完了，我还问的什么。
海?舟?将爷们息怒，我是见你们日夜辛苦，所以你一问，我就连问带答从头到尾，说了出来，免得将爷们劳神。
校尉甲?真是卖唱之人，
校尉乙?一张油嘴。
海?舟?什么油嘴盐嘴，让我们过去了吧。（欲走）
校尉甲?慢者！你不要乱闯，公公王爷知道了，要你的脑袋！
海?舟?（一惊）哪个公公王爷？
校尉甲?九千岁，
四校尉?刘公公！
???［海舟与花氏暗惊，海舟示意花氏不要害怕。
海?舟?哎哟，将爷们，常言道，公事聋事，瞒上不瞒下，只要你们高抬贵手，遮盖一二，不就完了吗。（欲走）
校尉甲?呔，再若乱闯，休怪我等反面无情。
海?舟?哟，何必如此，刘公公他老人家平日也是很喜欢我的，你们怕公公王爷降罪……也罢，就让我去见见他。
校尉甲?嘿，你是甚等之人，放你见他，我们要倒霉。滚！
海?舟?好，不见就不见，我就在这里死等，他总要出来的，等他出来，我就跪前去禀道，公公王爷在上，方才小人行至关前，亲眼看见守关将士私放了男女一群。
四校尉?啊！
海?舟?每人还得了几两银子。
四校尉?那就完蛋。
海?舟?不见算了，我们就到那边等去。（欲走）
四校尉?站住！（拔剑威逼）
???［贾贵手执酒壶上。
贾?贵?吵什么吵什么？
校尉甲?海舟闯关！
海?舟?（急迎上）原来是贾公公。
贾?贵?海舟因何闯关？
海?舟?我焉敢闯关，只因城内生意冷淡，日食难度，他们又不让我出关，这不是故意为难我吗。
贾?贵?海舟，你不知道，只因文彦伯辱骂朝廷，圣上降旨要捉拿文氏家小，刘公公今天亲自在此把关，方才传出话来，不论官府民家，均要千岁的路引执据，就是我们的亲生爹娘也是如此，他们怎敢做主。
海?舟?我刚才不是说得清楚，只要让我去见公公王爷，讨下了路引执据，岂不免了他们的关系。
贾?贵?只是千岁还在睡觉呀。
海?舟?说来说去，你老人家也不让我见，算了，妹子我们走。（欲走）
贾?贵?海舟，好好，我看公公王爷平日里也是很喜欢你，我就引你去见。
海?舟?谢公公。妹子你到那边去等我一会吧。
校?尉?过来！
海?舟?过去就过去，怕什么，我们是好人。
校?尉?走！
???［四校尉押花氏母子下。
贾?贵?海舟随我来。（边走“圆场”过说）海舟我带你见了公公王爷，你拿什么谢我？
海?舟?我吃在口里，穿在身上，拿什么谢你老人家。
贾?贵?要你拿甚么，你的九子鞭唱得好，有时间你教我唱几句就是。
海?舟?那好说，好说。
???［二幕开。刘瑾正在打睡。
贾?贵?到了，你看，千岁还在打睡。天色尚早，你就教我几句九子鞭吧。
???［海舟忙搬椅子给贾贵坐下。
盛希恒饰贾贵陈湘源饰海舟（右）
海?舟?好的，（教唱）三月花开……
贾?贵?（学唱）三月花开……
海?舟?（教唱）草逢春……
贾?贵?（学唱）草逢春……
???［贾贵边学边喝酒，昏昏入睡。
海?舟?且住，我怎么能在这里等着，久则生变。（见鞭杆，心生一计）有了，我就用这鞭杆儿把他钻醒，他若发怒，我就奉承他几句，不就完了。公公王爷，我要来钻你，你醒来呀。
???［海舟用鞭杆钻刘瑾。刘瑾转身又睡。海舟过场，用鞭杆钻刘瑾。
海?舟?公公王爷，我要钻你的鼻孔，你睡死了吗。
刘?瑾?（睡眼模糊，见海舟，急闪躲大叫）校尉哪里？
???［四校尉上，贾贵急随着入内。
甘学红饰刘瑾陈湘源饰海舟（左）
刘?瑾?拿刺客！
???［校尉欲捉拿海舟。
海?舟?慢者，谁是刺客？我是海舟。
刘?瑾?谁人指使前来行刺？若不从实招来，校尉看刀！
四校尉?喳！（亮刀）
甘学红饰刘瑾陈湘源饰海舟（左）
海?舟?哎呀真是好人难做，是我方才进得关来，只见公公王爷在此打睡，有一条五寸长的花花蛇儿，在你老人家的鼻孔内面钻来钻去，我心中十分害怕，又怕惊醒你老人家，故而才拿着我这鞭杆，捅呀捅呀捅，将蛇捅走。忽然金光一闪，哦呵来了！
刘?瑾?（惊）什么来了？
海?舟?只见这么粗，这么长的一条五爪金龙，在你老人家头上绕来绕去，吓得我魂飞天外。我怕它伤了公公王爷，为救你老人家，我就抖起胆子对着金龙一钻！谁知把你老人家惊醒了。你老人家大叫一声，才把金龙吓走，想你老人家乃是一朝的福星，平日待我不薄，况且我手无寸铁，行刺二字，从何说起。话已回明，生死二字任凭千岁发落。（跪）
刘?瑾?（喜形于色）真的吗？
海?舟?千岁呀，我是一个小小卖唱之人，平白无故，谋害大臣，岂不是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们说对不对？
校?尉?（点头）对！对！对！
刘?瑾?（对校尉）滚！
???［四校尉吓得吐舌头，下。
刘?瑾?蛇钻七孔。
海?舟?江山一统。
甘学红饰刘瑾陈湘源饰海舟（右）
刘?瑾?金龙出现。
海?舟?必登金殿。
刘?瑾?必登金殿。
海?舟?嘿……我看公公王爷就活像个真命天子。
刘?瑾?（欣喜）真命天子。哈哈……（转身入座）
海?舟?参拜真命天子。（跪）
刘?瑾?平身平身。
海?舟?谢过真命天子。（起身站立）
刘?瑾?海舟，今日关口甚严，你是怎样进来的？
海?舟?关口许多人吵着要过关，将爷在那厢盘问他们去了，你看我人生得矮小，趁他们一不留神，我是这样一溜──就溜进来了。
刘?瑾?你这样会溜，怎不溜过关去？
海?舟?公公王爷说出哪里话来，朝中许多有才学的人，都溜不过你老人家的手掌，何况我呢。再说我纵然溜脱了身，岂不要连累将爷们受责吗？
刘?瑾?哦你的良心还不坏。
海?舟?为人在世不凭良心，岂不遭世人唾骂的（稍微停顿）公公王爷。（刘瑾将目一瞪，海舟急忙转弯地）你老人家说我说得对不对？
刘?瑾?嗯，对，对。海舟你进关何事？
海?舟?公公王爷你老人家哪知我们卖艺人的苦处，只因城内生意冷淡，日食难度，只好带领一家四口出关去求乞。
刘?瑾?你一家四口？
海?舟?正是因为人多了，城内养不活，所以要出关去。
刘?瑾?都是你什么人？
海?舟?我，我的妹子，我的外甥，我的外甥女。（重复）
刘?瑾?嗨，就是一家四口。
海?舟?是一家四口。
刘?瑾?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叫他们进来，咱家看看。
海?舟?是，妹了走来。
???［花氏母子上。
海?舟?公公王爷唤你，你见过刘瑾吗？
花?氏?从未见过。
海?舟?那好，放镇静些。
???［海舟、花氏母子同入内。
海?舟?来，叩见公公王爷。
???［花氏母子拜见刘瑾。
海?舟?叩死公公王爷。
刘?瑾?呸！你为什么要他们叩死咱家？
海?舟?哎哟，你老人家听左了，我是叫他们叩见公公王爷，哪个要他们叩死公公王爷。
???［花氏母子站立一旁。
刘?瑾?海舟这就是……
海?舟?这就是我的妹子，这是我的外甥，这是我的外甥女。（重复几次）
刘?瑾?呔！不要啰嗦！（起身盯住花氏）你叫什么？
花?氏?（惊、退步）我……
海?舟?（紧接着）说呀，你叫翠花，这有什么不好意思呢。
刘?瑾?不要你讲。（对花氏）多大年纪？
???［海舟打手势，示意二十九。
花?氏?二十九岁。
刘?瑾?（见海舟生疑）海舟你？
海?舟?（急接）三十二岁。
刘?瑾?（对花）他是你什么人？
海?舟?我是她的哥哥，她是我的妹妹，娘家姓海婆家姓张，妹丈亡故，母子无法度日，只得随我出关流浪呀。
甘学红饰刘瑾陈湘源饰海舟（左）
刘?瑾?去你妈的，谁来问你。
???［刘瑾逼视花氏，花氏惊慌。
刘?瑾?将他拿下！
海?舟?公公王爷，你这做什么？
刘?瑾?你们既是兄妹，为何相貌不对？
海?舟?哦，他像爹，我像妈，男女生相本有差，不信请看二孩子，总有一个不像妈。??????公公王爷，你说对不对？
刘?瑾?（仔细看二孩子）嗯！对对，对！
海?舟?还不向公公王爷见礼。
???［二孩子胆怯地上前作揖。
刘?瑾?海舟，你的外甥外甥女长得不错。
海?舟?穷人家的孩子，怎么比得上富家人的子弟。（故意讥讽地）请问公公王爷，??????你老人家有几位令郎公子呀？
???［贾贵急忙摇手。
贾?贵?公公王爷连夫人都无有，哪来的儿子。
海?舟?我不相信这样一位有福有禄又有良心的人，怎么连儿子都没有一个。
刘?瑾?去你妈的，真是一张油嘴。海舟，你妹妹可会唱九子鞭？
海?舟?妹妹不会。
公?子
小?姐?（同白）我们会帮腔。
海?舟?外甥外甥女倒会帮腔。
刘?瑾?好，咱家正是不爽，把你的九子鞭唱上几套，与咱家解闷。
陈湘源饰海舟（左）丁艳龙饰刘瑾（中）盛希恒饰贾贵（右）
海?舟?闹不得，闹不得。
刘?瑾?怎样闹不得？
海?舟?今天关中有事，恐怕耽误你老人家公事。再说天色不早了，请公公王爷给我们一张路引执据，让我们赶路吧。
刘?瑾?天色还早你只管唱，关中之事，有校尉们去办，唱得好咱家有赏。来。
贾?贵?有。
刘?瑾?看酒来。
贾?贵?是。（指使小太监上酒）
刘?瑾?海舟，你与我唱──
海?舟?我唱。
刘?瑾?你与我唱──（边说边上公案坐“内场”）
海?舟?我唱。
刘?瑾?唱起来。
海?舟?唱起来。（音乐起，舞九子鞭）
???（唱［九子鞭调］）三月花开草逢春，杨柳下，美佳人，
????????????红绫袄，锦绣罗裙，双双对对玉婷婷。
????????????哎哟子嘣，哎哟子松，嘣嘣，闹莲花乐呵嗨……
???［报子上。
报?子?禀千岁，王将军回关交令。
海?舟?（急忙接唱）三皇五帝夏商周，春秋战国强出头。
???［报子听得入神。
刘?瑾?滚！
???［报子怏怏不乐地下。
海?舟?（唱［九子鞭调］，边唱边舞）
秦统一，从头数，天下四百单五府，
三千七百零四县，龙争虎斗几时休。
别的事儿我不唱，听我单唱明开初。
洪武开基列疆土，传位后代乐无忧。
文官朝朝夜饮酒，武将走马赏花楼。
深宫寅夜歌声奏，愧煞百姓不自由。
公公宽怀且饮酒，歌儿陪你饮几瓯。
愿你富贵能长久，愿你事事能到头。
看你不像公侯相，久后必定坐……
???［四校尉在海舟演唱时两边悄悄的上，窃听。接帮腔。
众?（合唱）坐龙楼。
???［刘瑾大喜，连呼“唱得好”！饮酒大笑。
众?（合唱）景阳钟，御鼓楼，紫檀香，焚金炉，
??????文武百官贺千秋。
???［海舟招呼众人朝拜刘瑾，刘瑾乐不可支。?
众?（合唱）哎哟子嘣，哎呀子松，
??????嘣嘣，闹莲花乐呵嗨。
刘?瑾?（狂笑）唱得好，校尉们都来帮腔。斟酒。再唱，再唱。
海?舟?（唱［九子鞭调］，边唱边舞）
帝王家，任享受，金口玉言镇诸侯。
地大物博般般有，五湖四海任你游。
那一天行过宰相府，宰相府，胜天堂。
玉石狮子摆两厢，人说富豪算宰相。
我说富豪算帝王……
众???（合唱）算帝王。莲呀莲花闹，闹呀闹莲花哟。
刘?瑾?（得意忘形）哈哈……唱得好，哈哈……再唱。
海?舟?（唱［九子鞭调］，边唱边舞）
东边三间宫，南边三间宫，西边三间宫，北边三间宫，
三四一十二间宫。东边宫，红罗帐，西边宫，象牙床。
九嫔八妃任欢畅，宫娥彩女捧酒浆，任你喝，
一盏两盏三盏四盏五盏六盏七盏八盏九盏十盏，十盏
九盏八盏七盏六盏五盏四盏三盏两盏一盏美酒浆。
九千岁刘公公，蛇钻七孔现金龙，他日必定坐九重。
众?（合唱）哎哟子嘣哎呀子松，嘣嘣，闹莲花乐呵嗨。
???［报子上。
报?子?禀千岁王将军回关交令，关门候久。
刘?瑾?叫他再等一时，走。
???［报子下时，海舟即示意花氏乘机快走。
刘?瑾?慢者，我叫他走，又没有叫你走。
海?舟?（焦急）公公王爷吃醉了吗？
刘?瑾?没有醉，还唱一点。
海?舟?再不能唱了，再唱，就要耽误公事了。（示意贾贵帮忙）
贾?贵?王将军在关外等久，请千岁办理公务要紧。
刘?瑾?好，你走吧。
海?舟?谢过公公王爷。
???［海舟急引花氏等出门。
刘?瑾?海舟，海舟转来！
贾?贵?海舟转来！
海?舟?（使眼色叫花氏母子停住，转身入内）公公王爷，我去得好好，又叫转来何事？
刘?瑾?我说你这个蠢东西呀蠢东西……
海?舟?公公王爷。
刘?瑾?咱家叫你走，你就恨不得飞起来走。
海?舟?天色不早了呢。
刘?瑾?你没有咱家的路引执据怎么出关？咱家见你唱得好，又是一个老实人，?赏你路引一张。去吧。（贾贵接过刘瑾签署的确路引执据交给海舟）
海?舟?谢千岁。（接过路引执据，跳出门对花氏）到了手，快走。
???［花氏母子下。
???［王仁内白：站住！四刀手随王仁上。
王?仁?你往哪里去？
海?舟?出关求乞。
王?仁?可有路引执据。
海?舟?请看。
王?仁?（接过看）这上面为何有一家四口？
海?舟?是呀，我的妹子、外甥、外甥女。（趁其不备，抢过路引执据，欲走）拿了来，我要走了。
王?仁?站住！为何行色这样慌张？
海?舟?什么慌张不慌张，天色不早，我要赶路。（欲走）
王?仁?慢者，随我见过千岁。
海?舟?方才见过了。
王?仁?说见就见休要啰嗦！（拔剑相逼）
海?舟?要见就见吧。
???［王仁拔剑逼迫海舟，二人同入内。
王?仁?末将交令。
刘?瑾?搜查四城怎么样了？
王?仁?禀千岁，末将搜查四城，一晚未睡，至今踪迹全无。
刘?瑾?难道他上了天？
海?舟?天这么高，怎么上得去？
刘?瑾?海舟，你怎么还没有走？
海?舟?走不成了
刘?瑾?为什么？
海?舟?承你老人家的情，
????这张路引执据不生效。
刘?瑾?谁说的？
海?舟?王将军他……
王?仁?禀千岁，海舟过关，
????千岁可曾仔细盘问。
刘?瑾?这样的人问什么。
王?仁?千岁这就错了。
刘?瑾?（瞪眼）哇！
贾?贵?你敢说千岁错了。
海?舟?千岁都有错处？
王?仁?千岁，海舟形色慌张，其中定有原故，故而将他挡转。千岁，要知道他一家有四口！
海?舟?是呀我，我的妹子，我的外甥，我的外甥女。
王?仁?胡说！
海?舟?不说你不晓得。
王?仁?俺要盘。
海?舟?千岁盘过了。
王?仁?俺要问！
海?舟?千岁问过了。
王?仁?千岁酒醉一时糊涂，俺要亲自盘问。
海?舟?他说千岁糊涂！
刘?瑾?（大怒）呸！胆大的王仁，咱家命你捉拿文氏家小，查了一天一晚，踪迹全无，见了咱家，抓风抵雨，想藉此邀功，你开口道咱家错了！
海?舟?（趁势进攻）你说千岁错了，千岁错在哪里？
刘?瑾?闭口道咱家糊涂！
海?舟?聪明不过天子。
贾?贵?他真不怕死！
刘?瑾?小小一个花子，有什么盘法？有什么问法？限你三天拿获此案，如若不然要你的狗命！给海舟银子一锭，叫他走。
???［贾贵取银一锭，海舟接过。
海?舟?多谢公公王爷。
朱显栋饰王仁（左）甘学红饰刘瑾（中）陈湘源饰海舟（右）
???［海舟飞身出门，得意地望着王仁大摇大摆地舞鞭“亮相”。剧终。
注：陈湘源根据年岳舞台巴陵戏剧社演出本整理规范。
年元旦节配图发（免费提供剧本，但演出者请注明巴陵戏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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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陈湘沅，笔名陈湘源，文博副研究馆员，岳阳市政协第四届委员会委员、文史委员，湖南省戏剧家协会、考古学会会员，岳阳国家历史文化名城专家咨询委员会委员，岳阳市非遗专家库专家。年从艺，工生行兼三花。曾任岳阳巴陵戏剧团团长兼编导，创作、改编剧本40多个；导戏20多个；主笔撰写《湖南地方剧种志（三）·巴陵戏志》。年从事文物工作后，出版个人专著《岳阳说古》《千古名城岳阳解谜》《深度解读岳阳名胜古迹》《岳阳历史文化论争集》《解读岳阳楼》等11部。参与主编《岳阳历史文化丛书·千年名邑》等多部；参与编撰和审稿《湖湘文化大辞典》《湖南大辞典》《岳阳市志》等20多部；发表各类文章多篇，有多篇（部）作品获国家、省、市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