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樱桃肉
三娘将棕子铺关了门。
因为，她今年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办。
她的远房亲戚江*，托她采些端阳珍果。江*是鲛，在龙宫当差，是海里的人鱼，三娘则长在山间江河，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不过大家都叫人鱼，那就攀个亲戚嘛，这不，海里山里的消息，都能互通个有无，或者山珍海味，还能互相帮个忙。
樱桃，只长在人间，在端午上市，先百果而熟，从来都是皇家的贡品。海里的龙族，对这种色相勾人*魄的果子，很是垂涎欲滴。
品相最好的野樱桃，长在人迹罕至的山峰峡谷里，土质好，再加上山泉水的灌溉，口味更佳。
青羽同三娘结伴而行，既能取山泉水泡一壶绿茶，还能吃上这种酸酸甜甜的野果，何乐而不为。人间有个诗人，是怎么吟唱来着，说它是“盘中婉转明珠滑，舌上逡巡绛雪消”，可真会写。
三娘足足摘了满满两大竹筐，江*在里面挑挑拣拣，只选了大小均匀的两小捧，放进盒子里小心地收起来。
青羽惊讶，“只要这么点吗？”
江*高冷地看她一眼，“是的。”
三娘说，“龙族已经五百年没有盛会了，看来这次规格很高啊。你好不容易来岸上一回，不如留下来，我们吃一顿樱桃肉吧。”
青羽瞥见江*的眼睛一亮，便知这樱桃肉必定非同寻常。
只见三娘取了新鲜带血的猪肉，快刀切成棋子儿大小，放入瓦罐，加山泉、酱油、盐、椒粒，生火慢慢煨，又从筐中选出一大把新鲜的樱桃放进去，炖了数个时辰，打开盖子时，阵阵香味散发出来。
酸甜的味道，已经全部浸入到了肉中。而这肉，据三娘所说，用的是清晨正在做梦的猪肉，趁其沉浸在美梦之中，出其不意，迅速宰杀切下来的，这样的肉不紧张，吃起来更软嫩。
略带酸甜，香而不腻，一碗下肚，有一种恍恍惚，不知身在何处的快乐。
“你想到了什么吗？”三娘问她。
青羽，“嗯？”
“这樱桃树有数百年修为了，结的果子与其他地方不同，吃了以后，其回味，仿若置身一生之中最为快活的时分。”三娘说。
青羽想了想，“有一寂静无波澜的深潭，偶有人影，或是龙蛟蛇蟒，缠绕嬉闹其中。”她摇摇头，“想不起来更多了。”
想不起来，也就算了。
江*连食两碗，她的脸上露出笑容，一定是，也想起了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刻吧。
她缓缓说着她的故事，青羽和三娘入神地听着。
“我曾经在海上救过一个男人，他是一位贩卖丝绸的富商。船只遇上了风浪翻了，我刚好路过，便将他拖到了一处小岛。”
“每日捕一些鱼虾给他充饥，他渐渐就伤愈了。他每日每日都要说，我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子，有一颗世上最善良的心，如果他能够回到陆地上去，他一定要娶我为妻。”
“那个时候，我还只是一条很年轻的人鱼，这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人类。我喜欢温暖的东西，海底太冷了，岸上又太炙热，我触碰了他的手，他的胸膛，他的唇，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温度。他对我说了很多很多次爱，最后一次我哭了，眼泪化作珍珠，我用这珍珠换了一条人类的船，将他送回岸边。”
“他让我在岸边等他一晚上，他回家准备准备，让人来接我，跟他一起回家。那夜的海风，真温暖啊……”江*眯起眼睛。
“后来呢？”三娘追问。
“后来，我趁他转身，一口咬破了他的喉咙，喝掉了他的血。那是我第一次尝到人类的血，刚杀的，沉浸在美梦里的男人，他的血液，都是放松的，新鲜的，温暖炙热，味道好极了。”江*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鲛人在人间一直都是有传说的，她们美丽动人，上半身是美女下半身是灿烂的鱼鳞，她们的眼泪可以变成珍珠，她们会纺世间最精巧的纱，她们身上的油只需一滴，就可以炼化成一盏皇陵之中的长明灯……她们是行走的宝藏，无数人为之觊觎。
她们多情，于是人间男子常常落水，并用爱情诱惑她们上岸，将其捕获。
只是男子们也忘了，就像渔民一代一代传给子孙捕鱼的经验，人鱼们也一代一代传承着爱情圈套的经验。
那富商，到了最后，还是想捕获江*。
江*喝了人的血，也再成不了仙了。
成不成仙，似乎不是那么要紧的事。
真正美好的味道，尝过一口，真的可以一辈子忘不掉吧。
大家没有再说话，在樱桃肉的余韵里，享受着自己的快乐时光。
（练习线条和圆……）
你若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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